露桥倦客

岂不怀荣畏友朋,一生凛凛蹈春冰

【呀!又撞了!】——生长痛【杰东】

  李云杰捏着酸胀的肩膀,轻手轻脚地上了床,不想还是带醒了边上熟睡的妻子华金伟。 

  她翻了个身,就着窗帘里透进来的灯光,怔怔地盯着李云杰看了半天,才醒过神来:“你起来怎么不开灯,再摔着,我们娘仨加起来都拽不动一个你。”

  “怕晃醒你。丫头腿抽筋了,刚在屋里哭,我去看看。好家伙,躺怀里抱着我就不撒手,让讲故事,给她放床上就说腿疼,看着人模人样的像个大姑娘了,比她弟还能撒娇。天凉了,她那屋被还是有点薄,你明天给孩子找床厚被吧,” 

  “盖厚被她也得踢,她那就不是着凉的事,长个子呢,腿抽筋也正常,那叫啥来着,生长痛。让她吃钙片喝牛奶跟要她命似的,她一小姑娘,长不高我也认了,就怕她随你,横着长,以后买床都得买大一号。” 

  “我闺女不随我随谁,还能随她叔叔?”

  华金伟一脚踹过去:“滚吧你,要真能随她叔叔就好了,长得好,性格也好,她这撒娇耍赖的脾气都是你惯的,以后我们照顾不到她了,看她怎么办?”

  李云杰扯扯被子,懒洋洋地:“我闺女我什么时候都能照顾得到,再说了,你当冬子就不撒娇,不耍赖,他就是当着你面儿不好意思,装得跟个人似的。”

  “诶?看不出来,你给讲讲?”华金伟兴致上来,睡意全消,开了床头灯,直勾勾盯着李云杰,等着听故事。李云杰却笑着拽了本杂志,翻开来盖在脸上:“讲什么讲,还睡不睡了?你不是说好了明天要带俩孩子回爸妈家吗,抓紧睡觉,明天有你累的。”

  “你快讲!”

  “行行行…”李云杰被媳妇摇得没办法,只好在脸上用力胡撸两下醒盹儿,靠个抱枕坐起来,“就一段,听完睡觉,明天我还叫了冬子来家里,起太晚让他堵被窝不好看。”

  “你别磨叽,快点的!”

  “那咱们书说从头,在想当初……”

    “别想了,赶紧开始,讲完还得睡觉呢。”华金伟半点不给丈夫留面子,笑嘻嘻地催促。

  李云杰当着妻子向来没什么脾气:“好好好,不想不想。讲点啥呢,那年啊,我才刚进德云社,挣不了多少钱,我妈那时候还在,瘫床上,我天天几头跑,忙得半死不活的。冬子那会儿也大了,我管他他就跟我顶,我说他一句他有十几句等着我,后来干脆话都不跟我说,我在哪儿他不在哪儿,宁可去什么网吧啊台球厅啊找个墙角靠着睡也不回来。”

  “你俩这是不得拜的街坊。”

  “以后闺女可不能随你,嘴比说相声的还碎。半大小子屁事不懂,正好是最容易惹祸的时候,你说他要是光在外头打游戏啊打台球啊的,我也多余管他,但他一天天也不知道和什么狐朋狗友混在一起,喝酒,抽烟,打群架,啥坏事都能数上他,我那阵子真的挺绝望的。家里能指望的就我们哥俩,他还不懂事,说到底还是我没教好他,这些你都知道的。后来有一回,他当街拿啤酒瓶子给人开瓢了,我那天还在华声天桥那有演出,那地方现在都没了,下台了师爷跟我说派出所电话打到剧场,那给我急得啊,从天桥,转好几趟公交,奔到派出所,还好那边也不占理,都他妈的一群小混蛋,赔点钱就能把事了了,折腾到后半夜才把孩子领出来。这回还行,没跟我顶嘴,也没朝我嚷嚷别管他离他远点什么的,我在大马路上连踹他好几脚,他也没跟我耍脾气,出来就说饿了,要吃饭。那还能怎么办,回家,给下面条吃呗。那会儿家里房子小,里屋外屋的隔音特别差,一来二去就把我妈吵醒了,她听我俩说话就听明白怎么回事,结果把我骂得狗血淋头,说我太纵容弟弟,父兄失教,子弟不堪。冬子那个眼神,打小我都没怎么骂过他,那会儿我都怕冬子狗脾气要是上来,起来就走,再把我妈气出个好歹来。但孩子还行,别看看着就一小王八蛋,心里有数,其实他一直都挺懂事的,我顾不上家里的时候,他怕老娘自己在家没人伺候,逃课回来守着,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不愿意上课。我念书的时候成绩还行,一个爹妈生的,他要肯好好学,成绩也不能差。但是那么点大的小伙子,能在老娘床边端屎端尿的,怎么说人性上都错不了。咱家阳台上那个破柜子,就装旧书的那个,你知道吧,背面有几根木条子是后钉上去的,当时还散着,我没倒出功夫来钉,他自己过去拿了一根儿过来,递给我,跪在那,说他不懂事,让妈跟大哥担心了。你说他都那样了,我怎么还下得去手,但我妈在那看着,我也是真怕他再那么混着,再把自己搭进去。什么有没有前途啊,能不能挣钱啊,我都不在乎,我又不是没阔过,我爸在的时候我们家日子正经不错,但那又怎么样,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。我不求他怎么大富大贵,我就希望他平平安安,以后娶个合心的媳妇,生孩子,一家人在一起,我们谁都别离开谁。”

  说到动情处,李云杰偏过头去偷偷擦眼泪,又觉得不好意思,只好笑着找补:“结果他没哭,我倒哭了,我就想着,不能光我哭啊,不让这小混蛋哭一回都对不起我那么长时间跟着他担的惊受的怕。我这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啊,抄家伙就揍了他一顿,照着屁股那一通打。那小子是真硬气,挨了半天打,愣是一声不吭。你说他倒是求个饶啊,他服个软我就停了,他偏不。隔着裤子啥也看不着,我下手也不知道个轻重,本来寻思着天挺冷的,里头穿个毛裤,挨几下也没啥,结果没想到他,哎呀我也不知道这群孩子怎么回事,冻得哆哆嗦嗦的还觉得好看是怎么的,就那一层单裤,跟外人打架没挂上彩,回家倒是在我手上见血了。他还遮遮掩掩地不给我看,就说没事,打完了,认完错了就自己回屋睡觉,走路一瘸一拐的,我也没当回事。那天我妈血压太高,我怕老太太出事,就在她那屋守着,结果到三四点吧差不多,我听到他在屋里疼得直哼哼,去看他,你猜他怎么着?”

  “怨你打重了?”

  “没有,说是腿抽筋了,要长个儿。这混小子,人不大,面子不小,净打岔。我就在床边上,给他揉腿肚子,把拧一块儿的筋给他揉开,他就跟丫头刚才似的,一直嚷嚷着让我给讲故事,他腿搭我身上,我嫌沉,要给他扒拉下去,他就不干,那个能撒娇啊,长大以后他那是头一回跟我那么腻味。我给他揉腿,他疼得直抽抽,后背心全是汗,湿得透透的。我还寻思着,这抽个筋怎么这么疼,是不是以后这个子还能往上蹿。嗐,你说我这,是不是傻。”

  “你们哥俩都傻,这就叫不是一家人,不进一家门,以后儿子我教,你别瞎掺合。后来呢,你什么时候发现你造孽了的?”

“天亮了我买完早点回来,看他衣服什么都没脱,穿着睡的,我怕他醒了不得劲儿,就想给他外衣外裤脱了。结果屁股上那块儿,裤子都让血痂粘身上了,脱都脱不下来,还是一点点拿热水洇开的。他那一块儿,没剩下一点好肉,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,他是不是有病啊躺那让我给揉腿,压着那得多疼啊。”

“他是不知道怎么跟你服软吧……”

“是啊,他就死他那嘴硬上了。孩子睡得可死了,就那么折腾都没反应。你说我从小学艺,京剧,相声,我都学,我也不是没挨过打,但打在他身上比打我身上都疼,那是真心疼,我就怕我把孩子打坏喽。但也还行,狠收拾一回,我有挺长时间没再去过派出所。再下一回他直接给自己打医院去了,他脸上那条疤你知道吧,就那回留的,幸好没什么大事。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,师父把这皮猴子收了,有人管了,懂事了,我也有些年没再跟他动过手了,挺好,没走偏,跟我爹妈在天之灵也算是能交代了。”

  “你们都够不容易的。”

  “这世上谁容易?谁都不容易。行了你快睡,明天别再疲劳驾驶。”

  “明天冬子来,我得给你们留点饭吧?我把闹钟调早点,起来给你们做俩菜。”

“不用折腾,我下个面条就行,你不用跟他客气。孩子今年不错,以后能比我强,只要他能把眼下这关过去。”

华金伟听了半天小叔子的成长血泪史,心里早已经柔软地一塌糊涂。这小叔子之前没什么名气的时候还常来家里吃饭,或是搭把手帮忙带孩子,来得多了,她不至于厌烦,但有多欢迎倒也谈不上。弟弟这两年渐渐打熬出来点名气,家里来得少了些,原本她还觉得这也没什么,他年纪不小了,也该有自己的生活,现在她又开始担心,生怕兄弟俩的感情被忙忙碌碌的时光冲淡,这会儿听到丈夫说他眼下还有难关要过,不由得生出了一股老嫂比母的保护欲:“什么关啊?冬子怎么了?”

“不是什么大事,就个子长太快,腿又抽筋了。他自己钻的牛角尖儿,得等他自己钻出来,我也就帮他疏导疏导。我们这行,本质上跟澳门那博彩行区别不大,都是个赌,一切但凭天命,非人力所能及。好的坏的,香的臭的,就全凭他自己造化喽。你要真心疼他,赶紧把你那些姐妹朋友的都动员起来,给你自己挑个好妯娌,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,咱俩孩子都有了。”

“我这不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么……你弟弟还没说什么,你挑弟媳妇比皇上选妃子眼光都高,得了不跟你说了,睡觉。你明天跟冬子说,让他以后常来家里玩,有空就来,啊,对,以后要是有女朋友了可以少来几次,我给他多做点好吃的。”

李云杰顺手关了壁灯,环着妻子:“我老婆真贤惠。”

 “滚!”

第二天李鹤东来家里来得极早,手里还拎着两大袋早点,进屋时却看到哥哥家里正乱成一团,打仗一样。自家什么时候都一脸佛系淡定的哥哥,穿着个跨栏大背心,挺着个肚子,身后挂着小儿子,手上忙不迭地收拾着妻子要带回娘家的礼物。“我昨天就说让你把东西都拾掇好,临出门临出门发现忘这个忘那个的,哪回都是。”

“你眼神那么好,你昨天怎么没看出来我忘东西,净放马后炮。”

“你昨天不跟我信誓旦旦地,说都理利索了么?”

李鹤东有些尴尬地站在门口看哥嫂拌嘴,手上的东西都不知道往哪搁,还是刚洗完脸的小侄女眼尖,看到他来,蹦跶着过来要抱,小脸在他前襟蹭了又蹭,身上那点水全沾他身上。

华金伟见小叔子在门口,忙挤出张笑脸:“冬子来了,快进来。”还不忘训斥女儿,“干嘛呢,弄人一身水,跟叔叔不能这么没礼貌,叫人了么。”

“嫂子没事,她就跟我闹着玩。”

“都快长成大姑娘了,还野丫头似的,真没办法。冬子你快坐,哎呀早点你都买了,我催了你哥一早上买早点买早点,就懒,没治了他。冬子你是不是好些日子没来了,你有空得多来家里,这也是你家,你侄子侄女都想你,你想吃什么跟嫂子说,嫂子给你做。”

他这嫂子千好万好,可就一点,早上起来脾气不好。这冷不丁的连起床气都浇不灭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,纵使李鹤东自诩久经战阵刀架脖子不眨眼,也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:“嫂子您太客气了。”

“你快点拾掇完东西带孩子走,一会儿该堵车了。冬子你把你那包子什么的分出一小兜来,让你嫂子带着路上吃。”

“啊对,这都几点了,李佩琪你快点换衣服,咱得走了,弟弟都收拾好了。那……冬子,你先坐,我领孩子回趟我妈那,你跟你哥有什么话都好好说啊,中午记得叫外卖。”华金伟一边招呼,一边拾掇两个孩子,李云杰则一如既往老神在在地坐沙发上看报纸,李鹤东一脸黑线地帮着嫂子忙活了半天,又是拎东西,又是装早点,又是下去帮忙把车开出去,忙了一溜十三招,回到家里时李云杰正铺纸磨墨,听到他回来头都不抬,自顾自练他的字。

“哥,您叫我过来,什么事啊?”

李云杰也不搭理他,一张纸差不多写满,才勉强给了弟弟一个眼神:“天冷了,提醒你记得穿秋裤。”

李鹤东一头雾水地站在边上,满脑子问号:“啥?”

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,你也不小了,别净扯什么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屁话。”

“您,大清早地让我开了半小时的车过来,就为了提醒我一声加衣服?”

“我是你哥,不关心你身体,还能关心你什么?”

“您有这闲工夫,要不关心关心我业务呗。”

“业务上的事,你找师父去,没事跟你搭档多磨磨,谢爷身上是有真买卖的。”

“烦就烦这事上了,”李鹤东大大咧咧地靠在书桌上,被哥哥一记眼刀扫过,不情不愿地重新站直,“谢爷有本事大家都知道,就是我量不上他。”

“那怎么办啊,你还能想换个搭档?有相中的不?”

“我无所谓,给他找个合适的就行。”

“我兄弟就是局气。那你看社里这么多捧哏,把谁给谢爷合适?那几对小的,火的,你敢拆?还是你能拆了孙越老师,拆了大爷,让他们去给谢爷量活?”

“那怎么可能,他们谁能动得了啊。”

“那你是想怎么着,上青年队,霄字科,还有那些个没给字儿的,你去给参谋参谋有哪个是捧哏的天纵奇才,替代得了你李鹤东。冬子,我跟你说,你要能找出来这么一人,你就是给祖师爷立了大功了你,伯乐啊。”

“那群小崽子都还欠练,相声还没正经学几年呢,怎么可能有能给谢爷量的。”

“那你看,好的也不行,孬的也不行,你想干嘛,让你搭档说单口去?谢爷是家传的单弦手艺,但曲艺行现在除了相声,没几样有饭辙的,你这是想饿死谢爷。”

“我不是这意思,哥您少拿话这么挤兑我,我知道你什么意思。”

“你知道我什么意思,那你还来找我干嘛,找你搭档去啊,你晾着人家算怎么回事。做人可不带这样的,要断就麻溜断,不想断你就好好跟人处。再说了,你俩节目上到一半,你有压力你当逃兵,拍拍屁股走人了,你这不是想让人家死台上是啥?”

李鹤东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暴躁,低头皱眉强忍着,声音像是直接从肺腑里吼出来的似的:“那我还能怎么办,不行就是不行,我尽力了,但就是磕磕绊绊的,我就是量不上他,就是有差距,反正我俩才搭二年,裂就裂了,最多也就熬到把这节目录完,好聚好散,我不拖累人家。”

李云杰听他越说越不像样,抄起镇纸,顺手就在他胳膊上敲了一下,李鹤东没什么防备,疼得“嘶”地一声。“咱们从头捋捋,你是从哪觉得自己量不上谢老师的,是你自己这么觉得,还是听谁说什么了?”

“都这么说,我觉不觉得有什么用?”

“行,那就是别人这么说。是谢爷说的么?”

“他要能这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了。”

“那是师父,大爷?还是哪位行家?”

“都没有。就……网上都这么说。”

李云杰一脸“你是不是有病”的茫然,盯着弟弟看了半天,摇头苦笑:“我都替师父觉得亏得慌,怎么认了你这么个干儿子。照你这标准,师父一天让贴吧相声艺术家骂八万回,他老早就该回家种地去了是吧。这话啊,你得辩证着听,人家说啥你信啥,你三岁?我要现在说,李鹤东是头猪,你是不是还得自己把自己剁了扔锅里炖上?”

李鹤东挠挠头,有些不好意思:“我知道他们都血外行,有时候都是故意挑你刺,好不好的都乱说,但我还是挺担心的,要就我自己一个人,我管他们说什么呢?大不了我一个一个骂回去。我能不能出头能不能成名无所谓,实在不行了还有我哥养我。可这事还扯着谢爷,他那么高的出身,那么好的条件,要因为我拖他后腿,那我罪过就大了。”

李云杰拍拍弟弟肩膀:“你这是两个问题,头一个,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量的上谢爷,这个我能告诉你,现在可着德云社,你找去,没一个人比你搭谢爷更合适。二一个,你让那些没事闲的挑刺的的几句话给忽悠懵了,这个我得说说你,你一个靠在台上忽悠别人挣钱的,反倒让天天被忽悠的人忽悠瘸了,你特么怎么这么没出息。”

李鹤东被哥哥几句话数落地抬不起头,李云杰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一个说法,不由得叹了口气,兄弟两个沉默着站了半天,李云杰却突然笑笑,拉着弟弟的手,指着边上的书架:“那个最上层有本字帖,我够不着,你踩着椅子去给我够下来。”

李鹤东松了一口气,有些失望,又有些释然,依言搬了个椅子到书架边上,站上去正要翻腾,小腿却突然被人抓住。

“你站好了别动,掉下来我可不管。”李云杰手里拎着根镇纸,抵在李鹤东小腿边上。

“哥您干吗?”

“我兄弟脑子有问题,脑子又不能打,换个地方解解气。”

李鹤东苦笑不得,看看书架,又看看兄长:“那您直说要打不就得了,何苦弄这理由,还够东西,我要把这书架扒倒了怎么办,您快放我下去,我下去好好给您打还不行么?”

“那不行,不一样,你别碰着书架啊,碰倒了我饶不了你。行了,站好,别动啊。”李云杰笑眯眯地仰头看着李鹤东,下手却极狠辣,一板子抽下去就是一道横亘两条小腿的淤紫,能忍如李鹤东都克制不住地叫出了声,一连十几下,李鹤东甚至觉得听到了自己腿上皮肤绽裂的声音。“哥……您轻点,太疼了。”

“不疼我打你干嘛,锻炼身体吗?疼就对了。”李云杰放下镇纸,示意弟弟从椅子上下来,“你还记得小时候,就你给人开瓢那回,我揍了你一顿,你半夜跟我说腿抽筋,我给你揉了半天那回么?”

李鹤东蹲在地上,呲牙咧嘴地隔着裤管揉自己两块伤处,仰头看着哥哥,有些困惑:“记得啊,您下手一直都这么狠,真对不起您佛爷这名头。”

“昨天晚上丫头也说腿抽筋,我也给她揉。你嫂子说,这叫生长痛,是人骨头长了,筋跟不上,就硬扯得疼。”

“我下回给丫头买点钙片?”

“那是我闺女,用得着你买?我百度查了,生长痛,这都正常现象,谁都会有。一边长个子,一边疼,一边忍疼,一边长成大人。你啊,本事差不多在这了,就差临门一脚,你踹过去,越了龙门,你就成了。这逆流往上游的滋味不好受,但都是这么过来的,我知道你听着那些话难受,也明白你现在什么感受,瓶颈期我也有过,你再卯卯劲儿,熬过去就好了,明白了吗?”

李鹤东心下大震,像是心里有什么淤塞已久的关窍被一下子捅开,眼睛一热,却仍笑嘻嘻地:“明白了明白了,哥,您说您好好讲道理我也能听懂,您动什么手啊?”

“我弟弟傻成这样,不动手不解气。”

“那现在气消了?”

李云杰瞧着弟弟仰着头跟自己耍赖的样子,知道他这牛角尖差不多是钻出来了,颇有些老怀大慰。他突然又想起了他年幼时在草地上乱跑,摔跤了也不知道疼,拍拍屁股接着闹的那副傻模样,心里唏嘘,面上却仍是一副嫌弃样子:“你要小时候就这么机灵,能少吃多少苦?”

“没事,苦我都不记得了,就记得我哥给我揉腿肚子。”李鹤东小腿疼得厉害,索性一屁股坐地上。

“嗐,我下手又重了是吧,你等我会儿,我下楼给你买药去。”

李鹤东看着哥哥忙活着换衣服,突然叫了一声:“哥!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谢谢你。”


-------END------------

本文借用烟花太太 @烟花不冷同学 上次联文里面相新的那篇《多谢你》的梗,特此鸣谢一下下~~~



评论(25)

热度(427)

  1. 共26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